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屯溪、花山謎窟、煙村、雄村、古城、問政山……細(xì)數(shù)這些散發(fā)著鄉(xiāng)土與文化芬芳的名字，星漢般燦爛的風(fēng)景名勝，若一幀幀畫面，任意疊加。這是宮殿與民居的握手定格，是天上與人間的連接通道，是前世與今生的對話平臺，是天下第一無雙的風(fēng)景廊道。
對現(xiàn)代社會的一種解釋，就是建立在汽車輪子上的社會。在現(xiàn)代社會，坐汽車旅行是常態(tài)。甚至是一種生活方式。所以，風(fēng)景廊道成為熱詞。景觀地理學(xué)家杰克遜曾從一個移動者的視角書寫景觀，描述過“可接近的景觀”，他說高速公路條形帶上的建筑必須為每小時40英里的旅行者的視閾設(shè)計。我們規(guī)劃設(shè)計皖浙一號旅游線，初心就是順應(yīng)時代，重新書寫沿途的風(fēng)景、風(fēng)貌，把單純的水路變成水陸并進的復(fù)合線，更好滿足游客的需求。
從杭州到黃山，過去主要走水路。從江干出發(fā)，經(jīng)錢塘江上溯到富春江，至嚴(yán)洲（建德）進入新安江。逐次上行，至屯溪（黃山）。自新安江被攔腰切斷，成就了千島湖后，新安江沿途風(fēng)貌大變。比如古徽州有“一灘高一灘，一灘高一丈，三百六十灘，新安在天上”的俗諺，大量存在的民間交通圖“路引（路程）”所指，以及古文古詩中的行路難描寫和與它們連在一起的歷史記憶，如今不是被炸掉清理，就是被淹沒在碧波萬頃之中。取而代之的公路連接起了什么作用，又會給我們拾掇起什么樣的風(fēng)景和記憶呢？
我們上午10時許在威坪集中，然后沿浙皖縣道公路入皖，進入歙縣街口。威坪與街口，隔著新安江相對。兩地自古聯(lián)系緊密，云上徽州，滿街一溜，云下淳安，固直上山。但威坪境內(nèi)新安江已是湖的形狀，進入安徽境內(nèi)，新安江才恢復(fù)了河流形狀。浩浩江流緩慢推進，似乎能看到綠色的水融進碧色的水。公路修建在兩岸山腰位置，沿著河流蜿蜒向前延伸。水庫移民從谷底搬遷，依山沿路修建住宅安家。大多房屋半山半水，臨水的一面，很多住宅裸露著深入水中的樁基。建筑風(fēng)格多數(shù)是新式徽派建筑，白墻黑瓦，再起兩道馬頭墻。間隔還有些黃黑色的土坯房。村居沿著山腳臨水一字排開。令人想起挪威的松娜峽灣景色。那里多是漆成紅頂?shù)慕ㄖ�，色彩艷麗。但街口、武陽這里的粉墻黛瓦，在藍天碧水間，卻給人楚楚動人、清秀乃至清貧的感覺。沒有峽灣骨子里的富庶氣派，也沒有徽州腹地的那些深宅大院的氣勢�？可降倪@邊，從街口到新溪口、正口（武陽）一帶，山上都被砌成了梯田，一層一層堆疊上去。多被用來種植經(jīng)果林——柑桔。“三口”柑桔為當(dāng)?shù)孛a(chǎn)，具有一種特別的甜味。遠望去，這些柑桔樹看去并不高大、肥壯，很有些清秀。不知為何它們能長出那么甜的果實來。
道路在一個山頭一個山頭間曲折前行。柏油路面黑油油的，近年新砌的瀝水溝和新劃不久的白色界線，更襯托出公路的旅游特質(zhì)。車行在上面，如同船行在水上。道路有很多岔口，每個岔口都通向一個頗具神秘感的村莊或集鎮(zhèn)。到正口，回鄉(xiāng)的凌先生給我們介紹建設(shè)生態(tài)養(yǎng)生基地的規(guī)劃。他雄心勃勃，說要保護好生態(tài)，也要造福桑梓。攝影者的大愛陽產(chǎn)土樓，在新安江支流大洲源的上游，需要拐多個彎道，折進去才能發(fā)現(xiàn)。昌溪是徽州古民居集中度最高的村莊之一，尤其是那里的木牌樓獨一無二。定潭“張一貼”國醫(yī)館，他的第十五代傳人今天仍在問診。“孝悌忠信，禮義廉恥，自強精進，厚德中和”的張氏家訓(xùn)，曾被中紀(jì)委網(wǎng)站推介。
繼續(xù)前行，之后便是深渡了。從水際線的角度講，千島湖是從深渡開始的。新安江在深渡優(yōu)美地轉(zhuǎn)個大灣，勾畫了徽州出境的最后一個水陸碼頭。上大學(xué)時，我曾在暑假中一人游歷到此，凌晨，在柴油機的突突聲中，機帆船拖著木排，蕩開薄霧向大江深處漂移。從江上回看，真正是瓦肆數(shù)千間，“粉墻矗矗，鴛瓦鱗鱗，棹楔崢嶸，鴟吻聳拔，宛如城郭，殊足觀也”。其時情景歷歷在目。幾十年過去，記憶中的深渡早已不在。人事物都有了更多的滄桑感。中午飯大多是水產(chǎn)品，展示出徽菜的豐富與做工的精細(xì)。
出深渡后，公路幾乎是貼著新安江走。一步一景，目不暇接。
到南源口，道路分岔。一路從練江，向縣城方向，一路從新安江，向雄村方向。我們拐向縣城方向。這是老的徽杭公路。上世紀(jì)郁達夫等過昱嶺關(guān)，就由此路深入徽州。經(jīng)稠木嶺、鮑家莊，進入新安江另一源頭練江上的歙縣城。歙縣是中國四大古城之一，縣城里名勝遍布，尤其以明清兩朝事跡為多，如陶行知紀(jì)念館、巴慰祖故居、許國牌坊、紫陽書院、譙樓、府衙、漸江墓、石拱16孔太平橋等等，可以說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你不經(jīng)意走的每一步，似乎都能踩著一個故事。最著名的莫過于構(gòu)成歙縣古城重要部分的漁梁壩。漁梁壩橫截練江，號稱江南都江堰。為石質(zhì)滾水壩。南北長100余米，壩身全是一二噸重的花崗石。壩上村莊保存有一大批青瓦、高挑出水面的木板房。錯落參差，形狀各異，展示出不同他處的獨特村落風(fēng)姿。村莊肌理儼然，魚頭、魚腹、魚尾一應(yīng)俱全，特別是作為魚椎骨的主街，用石子做成魚鱗狀。讓人忍不住脫鞋光腳去走，感受一下腳底穴位如螞蟻囁咬的滋味。歙縣自古名人高士眾多，李白曾在此訪仙，明太祖朱元璋也曾在此問計，廣為傳播的“高筑墻，廣積糧，緩稱王”平定天下之計，就是朱升在歙縣獻上的。
出歙縣古城，再拐入去雄村的道路，進入休（寧）屯（溪）盆地和歙南山區(qū)的過渡地帶。山勢緩和，空間格局更加開朗。人煙比下江稠密，有了更多的田地和村莊。雄村、小南海及柘村，以出過大官、巨匪和書院而知名。因為地理位置特殊，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還曾做過中美合作所駐地。煙村，光憑爛漫詩意的名字就值得一往。
轉(zhuǎn)眼到黃山市區(qū)了。橫江與率水在此相匯，新安江從此開始。屯溪這個名字應(yīng)該有匯水的意思吧。按過去的說法，上屯溪就是“上街”了。村是街的雛形，街是村的提升。擴大的街就是市鎮(zhèn)。屯溪就是世代徽州人心目中的街。每個徽商坐船溯新安江到達屯溪碼頭，都會長出一口氣：終于安然到家。如今，碼頭沒有了，但碼頭邊的屯溪老街仍鮮活地存在。它依然旗幡林立，商鋪櫛比，游人如織，是所謂“東方的古羅馬”，活著的“清明上河圖”。今天存活的屯溪街早已不止一條�；丈套鼋肿鍪械哪芰o可匹敵，“無徽不成鎮(zhèn)”的傳奇故事，不僅在蘇浙滬，在周莊、震澤、烏鎮(zhèn)、西塘等地到處演繹，甚至遠播云貴川。當(dāng)然在他的故土不會遺漏。
從奔馳的汽車中走出，感覺好像從綠色團霧中走出，滿面清新，也如在水中扎了個猛子，浮出水面自然吐口長氣�？从朴平�，耳邊仍鼓蕩著汽車輪子的沙沙聲。一天行程走了過去一周甚至更長時間的行程。新安，新，去故也，安，不危也。手指在地圖上游動，屯溪、花山謎窟、煙村、雄村、古城、問政山、南源口、南屏村、漳潭、綿潭、深渡、定潭、武陽、陽產(chǎn)、昌溪、新溪口、塔坑、街口、威坪，細(xì)數(shù)這些散發(fā)著鄉(xiāng)土與文化芬芳的名字，星漢般燦爛的風(fēng)景名勝，若一幀幀畫面，任意疊加。有動感，也有時空交錯感。恍若夢幻。不由感慨，這是宮殿與民居的握手定格，是天上與人間的連接通道，是前世與今生的對話平臺，是天下第一無雙的風(fēng)景廊道。
期望有時間從古村落再出發(fā)。順新安江而下，去威坪，去杭州。慢慢走，欣賞啊！
（萬以學(xué)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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