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爐上的年夜飯

除夕傍晚，年夜飯行將拉開帷幕。母親在灶臺邊一邊翻攪鍋里的肉塊，一邊清洗蘿卜，待肉燒的半爛，把蘿卜放進鍋里，蓋上鍋蓋，又忙不迭坐到鍋洞邊，添柴燒火。一段時間后，肉酥爛、蘿卜香，色澤黃、味鮮美的蘿卜燒肉起鍋了，裝了滿滿一燉缽。

我從墻角處拎出小泥爐，擦了擦爐身上的灰塵，放到飯桌的中央，再從柴垛抽出一撮松毛放進爐膛，點燃松毛，加上幾根松枝。隨著煙霧升騰繚繞，由濃趨淡，爐火旺盛地燃燒起來。我趕忙從灶臺上端起燉缽，放到泥爐上，不一會兒，燉缽“突突”地熱鬧起來，陣陣輕煙從缽蓋的孔眼飄出，整個房間充溢誘人的香味。

泥爐架燉缽，是我陳年記憶中年夜飯的標配。燉缽里的香味引得年幼的小妹妹蹦蹦跳跳跑過來。她把下巴抵在桌沿，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盯著燉缽。許是受到蘿卜燒肉的刺激，她不由自主煽動鼻翼，鼻涕也不停地上下吸溜。我看她這副饞樣，忍不住哈哈大笑，拿出一雙筷子，夾起一塊喂到她張開的嘴里。

大妹、二妹也先后來到飯桌前。她倆靠近泥爐，伸出雙手烘烤，一會兒工夫，四只小手愈發(fā)顯得柔軟、靈巧。

母親從櫥柜端出前些天燒好的鰱魚、生腐、千張、山粉圓子等菜肴，圍繞泥爐，擺滿了飯桌。父親拎著酒瓶來到飯桌邊板凳坐下來，他揭開燉缽蓋，一股熱氣伴隨香味噴薄而出，升騰開來。我們兄妹四雙筷子迫不及待伸進燉缽，狼吞虎咽吃將起來。母親不斷往燉缽里添加生腐、青菜等菜肴。父親擰開酒瓶蓋，斟滿酒盅，端將起來，仰頭一飲而盡。我看見父親的臉色漸漸紅潤，似乎將他一年的辛勞一掃而光。

幾盅酒下肚，父親額頭冒出汗珠，他用手抹了抹，從口袋里掏出一疊毛票，給我們兄妹每人派發(fā)幾張，嘴里說道：“拿去，給你們的壓歲錢”。妹妹們拿著壓歲錢，歡天喜地地跑到臥室玩耍。我把壓歲錢揣進荷包，打開大門，走出房屋。“噼里啪啦”，村莊里鞭炮聲此起彼伏，“通——咔”，偶爾“二踢腳”竄上天空炸響，夜空由此忽明忽暗，交替輪換。

周六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