掉隊的大雁

稻子收割了，田里留下一片整齊的稻茬(chá)和撒落的零星稻穗。站在門前放眼望去，收割后的稻田格外冷清而空曠，田里霧氣蒸騰，到處積著一層厚厚的白霜。早熟的稻子早收割，等到遲熟的稻子收割時，早收割的稻茬上都長出了一二寸長的綠色嫩葉。人們首先在田里把脫穗的稻草扎成把，再立起來放在田里翻曬，等曬干了打成捆，再一捆一捆地挑走。田邊村頭、門前屋后的空地上堆著一堆一堆的稻草，東一堆西一堆，高高低低，大大小小，錯落有致。

稻草既是耕牛過冬的飼料，又是人們?nèi)粘�燒火做飯用的柴火。沒曬干或曬干打著捆沒來及挑走的稻草還在田里，有的再次被雨水打濕，有的被大風(fēng)吹倒浸泡水里。

這是農(nóng)田一年中難得的休耕期，但卻是趕鴨人一年中難得的覓食場，放鴨人一波接著一波趕著鴨子地毯式的從收割后空閑的農(nóng)田里經(jīng)過，把撒落在田里的稻穗吃得干干凈凈，直到田里再也找不到落下的最后一粒稻穗，放鴨人還是樂意一波接著一波趕著鴨子從田里經(jīng)過，那怕是吃不到撒落的稻穗吃點稻茬上發(fā)青的嫩葉也好。

放鴨人戴著草帽、背著雨傘、帶著干糧、拿著長長的竹竿，驅(qū)趕著鴨群在一塊田一塊田地覓食。要是橫穿馬路，過往車輛和行人都要停下來為鴨群讓行;要是田間有口水塘，只要有一只鴨子帶頭跳進(jìn)了水塘，其他的鴨子便撲通撲通全都跳進(jìn)了水塘，攔都攔不住。鴨群里沒有固定的領(lǐng)頭，跑在前面的就是領(lǐng)頭鴨。鴨群的形狀隨時發(fā)生著變化，一會兒聚攏在一起，一會兒全都散開來，個個敏捷地伸縮著脖子，拍打著翅膀，一路歡快地“嘎、嘎、嘎”地叫個不停。放鴨人始終走在鴨群的后面，不時地用竹竿修正著鴨群的前進(jìn)方向，同時還要負(fù)責(zé)找回那些因貪食貪玩而掉隊的鴨子。

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“咕…咕…咕…”的叫聲，一群一群的大雁保持整齊的人字形梯隊、沿著同樣的線路正從頭頂飛過，一群接著一群，飛走一群又來了一群，數(shù)量之多、隊形之整齊、線路之準(zhǔn)確、叫聲之疲憊尤為壯觀。聽到天上的叫聲，鴨群開始變得有點緊張，個個停止覓食，伸直脖子仰望天空，瞬息又恢復(fù)了正常，重新開始一路追逐、嬉戲和歡唱。

遷徙中沿途都有因體力不支或受傷的大雁從天空中墜落了下來，但空缺的位置很快由旁邊的大雁補上，天空中仍保持著完美的隊形繼續(xù)飛行。秋冬之交，正是候鳥南飛遷徙的季節(jié)，它們不畏艱難、不遠(yuǎn)萬里地飛向南方越冬，第二年春天它們又飛回到繁殖地，大雁憑著頑強的耐力和空中辨別方向的能力，在相隔成千上萬公里的繁殖地和越冬地之間往返遷徙，且常年保持不變。

那些疲憊不堪或受傷的大雁，有的從空中墜落到稻子收割后只剩下一片稻茬的田野里，有的從空中墜落到其他地方，帶著滿身的疲憊和疼痛，伸著長長的脖子，凄慘地仰望著天空，看著漸行漸遠(yuǎn)的同伴。墜落的大雁撲騰著翅膀試圖重新站起來，再次展翅起飛，好盡快趕上已遠(yuǎn)去的隊伍，一次努力失敗，再次努力還是失敗。墜落的大雁，有的是經(jīng)歷了長時間的長途飛行，已達(dá)生命的極限，經(jīng)過短暫的休息和調(diào)養(yǎng)，再次努力終于起飛了;有的是折斷了翅膀，已經(jīng)無法完成再次南飛，只能一瘸一拐地向南走;有的可能是腳或其他地方受了傷，再也站立不起來，只能伸著長長的脖子，仰望著天空，無奈地癱坐在田野里。

汪淳